等待画家

盲目的爱

坦途(一)

风呼啸在耳边,夹道的树,闪成一道道绿影。林满蹬得车轮抡成一个圆圆满满的大圆。聒噪的蝉鸣声被截断,含着被车轮压碎的热风酿成略有缺憾的夏天。

林满一开门,王随风就给他搂得结结实实,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塑料袋。“满子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?”“肉,昨天刚烧的肉。”林满闪身,自己领着东西,王随风也不客气,往林满身边凑。

林满最后没落得轻松反而手上拎着,背上挂着地进了厨房,王随风像个省心的大爷,一身的重量都压在林满身上,还黏黏呼呼地蹭着林满的脖子。林满嫌他热量太高,一巴掌掀开他。

他也不恼,腆着脸和林满搭话,全然看不出平日里年长如兄的稳重,“满子,你怎么这么好。”王随风不帮忙洗菜,只拿好话哄他。林满顾不上他,只一心顾着扑腾着水汽的铁锅,王随风打蛇随棍上,又黏糊到他背上,想亲他脖子。

“妈的,王随风,你疯了!这么热,给老子滚开。”林满的话没有什么威慑力,王随风耀武扬威地亲了他脖子一口后,心满意足地出厨房练嗓子去了。

碗是王随风洗的,他除了不会做饭,基本上是个爱做家务的好男人,平时屋里也收拾得一干二净,他的屋子除了小之外,干净得不像是个单身男青年的住处。

“昨天那个小张给我说咱们团要开新戏了。”“你能不能先把瓜咽下去再说话。”王随风说了林满一句,林满咽下瓜吊吊嗓子,中气十足地对着他耳朵嚷了一遍,震得王随风耳朵发麻,“哎哟,祖宗,我房顶都要让你给震塌了。”王随风也不嫌他嘴上还沾着西瓜籽儿,一手捂着他嘴,表情很合适地演出几分惊恐,林满被他被他逗得哈哈大笑,险些笑岔气。王随风没办法,只好打趣地问林满小张是谁,那个小张又是哪个小张。

林满忽然凑近,靠在他耳朵边上,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,王随风被他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,只觉得耳边热热痒痒,分不出精力辨别林满说了什么,只觉得眼前这个活泼生动的人可爱得紧。

“风哥,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?”林满侧着脸问他,王随风觉得他脸上的担忧都透着一股可爱的劲儿,真心实意的亲了他的脸,拍拍他的背,嘴里胡乱答着,“没事儿,咱们顺其自然,有你风哥罩着你。”林满耳根通红,心里却更踏实了,搂着王随风的脖子,亲他冒着青茬的下巴。

“风哥,我们要好好唱歌。”

王随风笑了一下,“满子,你给哥许愿呢。”


林满有一个多星期没去王随风家里了,他接了新戏。戏份很重的男主角,每天唱段舞段,累得够呛。偶尔在团里遇见,俩人也是客气地招呼一番,看不出什么异样。等林满练完最难的舞段时,天已经快擦黑了,王随风已在大门那里等他,见着没人,林满才敢上去挽着他的胳膊,夸他刚才那样倚着大门看起来很有范儿,像以前学校里变着法追女孩子的小混混。

“你这张嘴不适合夸人,”王随风本来听到前半句开心了一下,一听林满说他像小混混,哭笑不得,“哥我今天就要调戏调戏你。”王随风伸出胳膊夹在林满脖子上,打趣他像是被混混调戏的漂亮女孩。

两人纠纠缠缠的走着,林满只是毫无威力的瞪了王随风一眼,岂料在王随风眼里那一眼又嗔又娇,像在调情,一时脑热,就想去吻林满,林满害怕有人想推开他,王随风仗着力气大,抓住他的胳膊,结结实实地吻住了他。

“没人的。”

林满闭眼之前只听见他这句话。


还有一个多星期,新戏就要上了。林满唱段舞段练得差不多了,他正准备歇着喝口水,小张面有担忧的告诉他刘副团传唤他,“你要小心些,刘团长脸色不好看。”林满点点头,暗自反省自己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。他自问勤奋,从不迟到早退,不躲懒,表现还行。给自己鼓鼓气之后,林满推开了部委的门。

两个红袖标的人站在部委身边,见他一进来就反扣住他的手,要押他走,林满慌了,要刘副团长给个解释,他只摇摇头说有人举报他和男同事有不正当关系,林满被震得脚底发麻,心不住地扑腾,嘴上说不出话,一直挣扎着想脱出那两人的手。

他被拖着出了那间屋子,一道上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围着,像看一场大戏。他一路挣扎着,哭哭嚷嚷,他清楚地听见有团里的人问他犯了什么罪。

我没罪,他的话还没说出口,“流氓罪吧!”尖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辩白,林满死死盯住那发出声响的人群方向,撕吼:“我没罪!我没罪!”眼眶通红,口水顺着下巴直流,狼狈不堪。那两人不耐烦,扯块破布堵住他的嘴。拽着他胳膊拖死猪一样,拖着他出团里的大门。

林满的脚,死死的扣着铁门的横杆,那被人踩得光亮的横杆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,他甚至想着,只要他不出这道门,他就能留下来为自己辩白。

“妈的!”戴着红袖标,手上有块斑的人啐了一口,狠狠往他膝盖上一踩,林满痛得眼前一黑,他的嘴被堵着,叫不出来,眼泪直流。他的脚还是离开了铁门的横杆,无力地垂着,像一只斗败的疯狗,被胜利者拖向屠宰场。

“满子!满子!”他听见王随风喊他,隔着朦胧的泪花,他看见王随风往这边跑过来却被人死死拦着。

完了我的一辈子,林满闭着眼只能想到这一句话。

一闪而过的,还有人群中的一抹冷笑。


评论

热度(1)